【周叶】曾是你（三）
周泽楷听见他说：”天很晚了啊，怎么还没睡。”
语气自然又熟稔，好像他们已经认识了很久很久。
雨丝斜斜的飘进屋檐下，周泽楷的发梢很快沾染上了一层水汽。那个男人并没有邀请他坐下的意思，只是很放松的笑着看他。周泽楷犹豫了一下，坐在他身边，点点头道：“……嗯，很晚了。”
两个人肩并肩坐在有些冰凉的连椅上，谁也不说话，看向粘稠的几乎融化在雨水里的夜色。
周泽楷忍不住去观察男人。男人脸色苍白，在便利店白炽灯的照射下甚至显出一些病态来。像是感觉到周泽楷在看他，男人忽然回过头，正对上周泽楷的眼睛。周泽楷闪避不及，猝不及防撞进若有若无的笑意里去。
“不回家吗？”男人抖抖烟灰，“年轻人要早睡啊，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嘛。”
周泽楷低下头不去看他，手指无意识的戳弄着便利袋的带子：“……工作……没办法。”
男人没有追问他是做什么的，什么工作这么晚才下班。抽完这支烟，站起身，整理好衣服，说道：“我烟都抽没了，不在这儿坐着了，你也早点回去吧。”
周泽楷下意识的回应道：“……再见。”
男人摆摆手，撑起伞，步入雨幕里。
真是个奇怪的人。周泽楷心说。
他没急着走。现在只有他自己，他索性将腿完全伸开，很随意的倚坐着。他很少这样，即使自己的时候也是相当拘谨的坐姿。男人的身影已经看不见了，但烟味还没完全散开，丝丝缕缕的缠绕在椅脚和他的衣角。
周泽楷不吸烟，他的同事因为职业原因，需要保护嗓子，吸烟的也少。他有一段时间没有近距离闻过烟味了。
但是感觉不坏。
他记得叶秋是个老烟枪了，原来作协还逼着叶秋写了一篇劝人戒烟的文章，说是老烟民下场劝戒更加动人，孰料叶秋写的干干巴巴生涩无趣，引得读者感慨，哎还是得吸烟，即使是叶秋不吸烟也没有灵感……周泽楷看完那篇文章还试着吸了几次，只觉得酸辣闷呛，遂放弃。这段黑历史他未曾告诉过别人，人们也不相信乖孩子会试着去吸烟。
周泽楷有点坏心眼的想，这可是叶秋教坏的我。
只可惜叶秋本人并不知道自己身上还背着这样一项罪名，照旧吸得开心，喷云吐雾间大笔一挥写出的好文章不知凡几。
周泽楷就这样看着夜雨，胡思乱想——想的主要还是叶秋，直到又一辆车从路上驶过，打断了他的思绪。
回到家已经凌晨，也许是阴天的缘故，天色依旧暗沉。
他躺在床上，脑子莫名出现了晚上那个男人的那把伞。他记得水珠顺着伞骨流下，在男人脚下洇出深色的一滩水渍……男人叼着烟看似很随意的撑开伞，却没有一滴雨水因为他的动作溅到周泽楷身上……周泽楷彻底陷入睡眠时，脑海中最后想的是，虽然从未见过叶秋，但是如果真的见到他，应该也是这副模样吧。
“天很晚了啊，怎么还没睡。”
“……这就睡了……”
他终于完全的、彻底的坠入到梦里去。
第二天他醒来时已是午后，而雨声还未停。
拉开窗帘，玻璃上是一层白色的雾气，他用手指慢慢揩掉雾气，露出窗外的景色。风已经停了，树枝上挂着的水珠将掉未掉。路上行人不多，整条街道静悄悄的，只有下雨的声音。
周泽楷也不乐意在这种天气出门，躺在沙发上把毛毯盖到胸口，安安静静的看电视。
他喜欢看那些在江波涛看来简直无聊的脱口秀和综艺。搞笑艺人的一些冷梗抛出来，他比节目现场的托都乐呵，却又不出声，只闷着声抿着嘴笑得很开心。江波涛陪他看过几次，受不了，选择默默告辞。江波涛心说那些说小周高冷的知道他笑点那么低么……可能就因为小周内向话少，说的少听得多，感受到的笑点是别人的几倍吧。江波涛只能这样安慰自己，
可能因为下雨天，降温很是明显。周泽楷盖着毯子也没有觉得多么温暖。
趁着广告时间，他光着脚跑到卧室把被子抱出来，压在身上。顺手还捎带了床头上的《旧伞》。昨天他想要再看一遍，没能看完便睡着了。今天翻开，书签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，于是只好从头开始看。
《旧伞》他已经看过很多遍，无论哪个细节他都有了解。周泽楷一直都觉得这是叶秋最好的一本书，即使这本书在外界的评价一般。很多人觉得男主最后突然的车祸有些过于刻意，太戏剧化，天之骄子年纪轻轻毫无征兆的离世，前文的铺垫都做了无用功，叶秋该让男主活着，一举做出巨大成就，才不辜负男主的才华。
叶秋对此只回应过一次，他说，我也想让他活着，比你们都想。
周泽楷忽然想到，昨天被他挂断电话的女生和男主一样也姓苏。
苏小姐那么喜欢这本书，应该能理解叶秋的意思吧。
有的人看书只是看个故事，有的人看到的是别人的一生。
他觉得苏小姐可以明白叶秋在说什么，也许和他理解的一样……只可惜昨天挂断了，不然可以问问她是怎么想的。
在周泽楷心里，《旧伞》是叶秋在旁观别人的一生。
既定的、无法更改的、让人遗憾的一生。
TBC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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